东门万达总校:成都市锦江区二环路东五段9号煌鑫大厦5楼(地铁6、8 号线东光站H口附近)
南门人南校区:成都市人民南路四段22号四川有色大厦3楼 (地铁1、 8 号线倪家桥A口直达)
西门晋阳校区:成都市武侯区晋阳路432号金楠时光D馆2栋1楼(地铁17号线阳公桥E口直达)
天府一街校区:成都市高新区天府一街480号中洲锦城湖岸外商业楼2楼 ( 中国工商银行旁)
林徽因在李庄的身影,已然超越了个人命运,成为整个民族在苦难中坚守文明火种的象征。
长江上游,距宜宾水路约三十里,有一个地图上难以寻觅的小小聚落——李庄。在抗日战争最艰难的1940年,深秋,一艘木船缓缓靠岸,带来梁思成、林徽因一家,落户在上坝村的月亮田。
低矮的农舍,竹篾为墙,屋顶是单薄的瓦片。门前一方水田,天晴时倒映着天光云影,雨季则化作一片泥泞的沼泽。
李庄的冬天阴冷,长江水汽弥漫,寒气穿透。薄的墙壁,屋内屋外几乎同温。而到了夏季,则换成另一种折磨——无孔不入的湿热。对肺病缠身的林徽因而言,这气候无疑是毒药,高烧成为林微因在李庄岁月中最熟悉的"访客"。

许多日子里,她只能躺在行军床上,裹着永远不够干燥的棉被瑟瑟发抖。发烧的间隔越来越短,常常是前一次的热度尚未退尽,新一轮的寒战又已袭来。她清醒地感知着体温如何一点点灼烧自己的意识,却又无力抵抗。更令人心焦的是,家里唯一的一支温度计,被年幼的梁从诫不慎打碎。自此之后的整整半年,林徽因只能凭借身体的感觉来估测体温——额头有多烫,关节有多痛,呼吸有多灼热。
然而,肉体的病痛之外,更深的创伤接踵而至。1941年一个阴郁的日子,林徽因得知了让她几乎崩溃的消息——她最疼爱的三弟林恒,在成都上空与日机的空战中壮烈牺牲,年仅23岁。消息传到李庄时,林徽因正发着高烧。她没有嚎啕大哭,只是长久地躺在行军床上,望着月亮田上方那一方被屋檐切割的天空。
后来,梁思成在执行公务时,特意绕道成都,找到了林恒失事飞机的残骸,安葬了林恒的遗体。他带回了一片扭曲的铝制机翼碎片,上面还残留着焦黑的痕迹。回到月亮田后,梁思成默默地将这片残骸挂在了林徽因的床头。

在潮湿的月亮田,在咯血的间隙,林徽因开始写《哭三弟恒》。
无数个夜晚,当她从高烧中醒来,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床头那片沉默的飞机残片。月光照在扭曲的金属上,反射出冰冷的光。她凝视着那些焦痕,仿佛能看见弟弟最后时刻的烈焰。
弟弟,我没有适合时代的语言
来哀悼你的死;
它是时代向你的要求,
简单的,你给了。
这冷酷简单的壮烈是时代的诗
这沉默的光荣是你。
……
她一笔一画地写着,有时因为手抖得厉害,字迹歪斜;有时因为泪水模糊了视线,不得不停下来。这首诗她断断续续写了近三年,直到1944年才完成。
在弟弟牺牲后的日子里,林徽因的工作出现了一种新的紧迫感。她仿佛在与时间赛跑,与死亡赛跑。当高烧暂退、意识稍清的时刻,她便强撑病体,与梁思成一同投入到《中国建筑史》的调研与初稿撰写中。资料匮乏,他们就凭记忆和有限的手稿反复推敲;绘图工具简陋,她就用最粗糙的纸张,以因发烧而颤抖不止的手,绘制出一张张精确的图纸。潮湿让纸张发皱,阴冷让墨迹难干,但这些都未能阻止工作的进程。


有时,当她绘制着古塔的飞檐或石窟的浮雕时,会突然抬起头,目光掠过床头的飞机残片,望向窗外。那一刻,古代建筑的曲线与现代战争的残骸,民族的文明记忆与个体的惨痛失去,在她病弱的身体里达成了某种奇特的平衡。她是在为弟弟、为所有逝去的生命,保存这个民族值得保存的美好。

林徽因在李庄的贡献远不止学术研究。尽管病重,她仍是营造学社实际上的"灵魂"。当梁思成外出考察时,整个学社的日常运作——从资料整理到年轻学员的指导——都落在她肩上。她躺在行军床上审阅图纸,在咳嗽的间隙为莫宗江、罗哲文等年轻人讲解建筑要义,以因发烧而虚弱却依然清晰的声音讨论学术问题。

最令人动容的是,在如此境遇下,林徽因从未放弃对美的追求。月亮田的农舍虽简陋,她仍尽力营造一丝雅致。她的房间总有一束从田野采来的花点缀窗前;粗茶淡饭的餐桌,她坚持铺上一块干净的土布。美军飞行员带来的罐头食品空盒被她改造成花瓶,她在煤油灯罩上描画简单的图案……这些细微之处的坚持,是一个知识分子在绝境中对文明最后的守望。她给美国好友费慰梅的信中写道:"我是女人,理所当然变成一个纯净的‘糟糠’典型,一起床就洒扫、擦地、烹调、洗衣,对付所有的琐事。可是,如果这些琐事可以拯救一个民族,那么琐事也就变成了史诗。"
李庄六年,是林徽因生命的淬炼期。肺病蚕食她的身体,至亲的牺牲撕裂她的心灵,却锻造了她的精神。她不再是北平客厅里那个谈笑风生的"第一才女",而是在民族危亡之际,以持续低烧的身躯,在月亮田的阴湿与寒冷中坚守学术阵地的战士。床头那片飞机残片,像一枚特殊的勋章,见证着她如何在个人的巨大悲痛中,完成了对民族文化的忠诚守护。她的美丽在这一时期发生了深刻转变——从外在的优雅转为内在的坚韧,从沙龙中的光彩照人变为油灯下的执着坚守。
1946年,当林徽因离开李庄时,带走了一部基本成型的《中国建筑史》初稿,以及一批精心培育的建筑学人才。李庄的岁月已经为她的人生刻下了最深的印记。
今天,当我们回望李庄,回望月亮田那所农舍,应看见一种精神:在最不可能的环境里,完成最重要的学术创造;在个体生命最脆弱的时刻,展现出最坚韧的文化担当。林徽因在李庄的身影,已然超越了个人命运,成为整个民族在苦难中坚守文明火种的象征。